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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akashi Alashi

LANDMANNALAUGAR (二)

早上我做了一個夢,夢到靖宇說,他也要走了,有一個更好的機會邀請他擔任單車導遊一職,一切正在順利洽談中。 我忘了我當時的心境是什麼了,只記得第一個浮現的想法是「我也走了,那店裡該怎麼辦?」 事後回想,我才驚覺到我應該先關心自顧不暇的自己才對,關心自己的未來該往哪走才對, 雖然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時,心裏還是有些猶豫,然而我們只能心無旁騖地往前走,畢竟瑞凡,我們回不去了。

相較於前一晚的一覺到天亮,這一晚睡的非常辛苦,夜裡的氣溫驟降,狂風不斷的吹拂,帳篷啪嗒啪嗒作響地在哀嚎著, 我不斷地從睡夢中驚醒過來,然後起身拉開帳篷的拉鍊,探出頭檢查外頭的營釘是否牢固, 一切安好,帳篷還沒被吹走,關上拉鍊,繼續睡覺,我已經不記得前幾次夢到了什麼,只記得最後一個些許的片段。 帳篷接連兩天都漏了水,弄濕了衣物、睡袋、睡墊,還有其他的東西。 好在我們昨天在泡溫泉時,撿了一條別人不要的白色大毛巾, 感謝上帝,這條大毛巾及時解救陷入困境的我們。 想起這一路走來得到的幫助,簡直是比RPG遊戲還要驚險刺激,高潮迭起。 恭喜你,入手一條白色大毛巾,而且還是免費的,你獲得了一個新的成就「解除帳篷漏水危機」 胡思亂想結束,我們終於找到了原因,原來是凝結的水順著內帳從拉鍊處滲入。

清晨氣溫相當低,山嵐繚繞,能見度相當的低, 甚至看不見50公尺外紮營的帳篷,儘管它是鮮豔的藍色、綠色、黃色、紅色。

第一晚停留的營區有一個提供資訊的小木屋,門口則停了一輛四驅的越野小卡車,不知道從哪裏開上來的, 放眼望去,冰天雪地,其他什麼都沒有,一直想不透要怎麼把一台卡車開到這個鬼地方來。 這裏也提供住宿的小木屋,價錢非比尋常,尤其是在世界物價之首的冰島, 而且還是在.......這個鬼地方(我實在想不到其他更貼切的形容), 一夜驚魂之後,望著溫暖的小木屋,不知道住在裏頭的遊客是否一夜好眠。 這裡紮營一晚,一個人是1600冰島幣,合台幣400元左右,會得到一張貼紙,寫著入住日期, 要掛在帳篷外識別用,不同營區就用不同顏色分辨。 原以為是免費的,直到半夜服務人員來敲門,才發現是要收錢的, 小姐超級隨性的,收完了錢就直接在昨天的貼紙上,將27號打叉,改成28號。

昨天抵達營區時,好的位置(有石頭圍起來的那種)已經讓其他人捷足先登, 只好將帳篷挨在別人帳篷後頭,這樣多多少少能抵擋一些強風的吹拂。

這裏收不到訊號,無法拍照打卡,也沒有提供水跟食物的販售,只有一件半開放式連水龍頭都沒裝的小廚房木屋, 還有一間沒有沖水馬桶,只有一個很深的洞的廁所,馬桶蓋是木頭做的, 這樣上廁所時才不會黏在上面,倒是貼心的提供捲紙跟消毒的酒精瓶。

我們一共帶了10包泡麵,半條土司,一包5條裝的熱狗麵包,一罐1.5L的可樂,一罐1.5L的飲用水, 以及倆個保溫瓶裝的熱咖啡,480毫升及700毫升。 吃的我倒是不擔心,我怕水會不夠喝,昨天一天下來,只剩半罐可樂及一罐飲用水, 慘的是早上煮泡麵時,又打翻了1/3瓶水,吃完早餐泡麵後,只剩1/3瓶,只能一路上省著點用,到下一個營區去碰碰運氣。 我們將熱狗麵包放在鍋子下面,一邊充當鍋墊,一邊藉由鍋子的熱度讓凍成冰棍的麵包解凍, 除此之外,我們還拿鍋子來熨濕透了的臭襪子,在天寒地凍的山上待個兩天,我們提升到超脫世俗的境界。

正當我們吃完早餐,眺望接下來的路線時,被我們拿錯外套的苦主竟然出現了, 穿著黑白色外套的他走近我們攀談,問我們在機場往市區的巴士,有沒有看到一件黑灰色的外套, 有沒有這麼巧,我們在市區多停了一天,結果在這個鳥不生蛋(阿!又不小心說漏嘴了)的地方又遇到。 我們連忙向他道歉,並告訴他我們將外套送到了第一個轉車的巴士站,我們告訴他是一個H開頭gardar結尾的公車站.......... 一瞬間鴉雀無聲,我們彼此面面相覷,時間好像凍結著似的,最好是人家聽得懂啦! 人家第一次來冰島玩,(翻桌)最後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,我們要了他的電子信箱, 承諾他若是下一個營區有訊號,問過冰島的朋友後,會立即發信告訴他,外套放在哪一個巴士站裡, 然後我們滿懷歉意握手並目送他孤寂的背影離開, 真不知道這幾天他是怎麼撐過來的,今天還要越過好幾個山頭,真是苦了他。 後來想想要是好不容易查到外套放到哪,結果找不到他人不就白忙一場。 於是我又拿出了相機走向他,示意要幫他拍一張照片,這樣我可以拿著他的照片到處問人。

早晨的氣溫極低,用「冷」已不足以形容,用「凍」來說來比較貼切, 我穿了兩雙襪子,褲子是雙層的雪褲,上半身則穿了四件,軟殼衣、羽絨、Gore tex 衝鋒衣,連毛帽手套都用上了。

為了擔心又像昨天一樣,只剩我們倆孤零零在諾大的冰原上趕路,我們提早在早上10點拔營上路, 並且夾在兩隻大隊伍的中間出發,這樣一來比較有安全感,往前往後都看得到長長的人影,安心不少, 但是好景不常,過了幾個山頭後,我們又殿後了,只剩零星的散客,陸陸續續超車我們。

越過了幾個冰原後,我們繼續在山稜線上移動,遠處的健行遊客就像螞蟻人一樣,不斷地向前緩緩移動。

山稜的盡頭迎接我們的是一望無際的綠色山脈,蜿蜒的溪流點綴其中,最遠處是積雪未溶的白頭雪山, 已經看得到座落在湖畔邊的營區及小木屋,看得到終點是一件令人興奮的事,只是沒想到我們花了三個小時才走完。

下山的路線是接近垂直90度的懸崖峭壁,路面還佈滿了砂石,稍不留神就滾到山下去了, 有些危險的路段,我就拉著怡婷的手一起下山,才剛說「小心腳滑!」, 結果我自己滑倒,還好是靠著山壁這一邊傾倒,嚇得我魂都飛一半了。 懸崖邊的側風極為猛烈,沒帶登山杖的我,只能將雙手平舉,讓我勉強保持平衡。

我告訴怡婷說,走過這麼多次大旅行,這裏肯定是我這輩子看過最美麗的地方,但是這種驚險刺激的經驗只要一次就夠了。 下次要我來,打死也不肯,有九條命都不夠用,看別人遊記還以為輕鬆康樂等級的郊遊路線勒。

然而美麗的玫瑰總是帶刺,美麗的事物總是不希望被別人一探究竟。

走過了懸崖峭壁,接下來是猛烈溪流,雖然還不至於把人沖走, 但是水深也超過腳踝處,一走過去,整隻腳都濕了,就算是Gore tex也沒用。 一群老外站在岸邊觀望,過了一會兒才有人自告奮勇走先鋒,看著前面的人安然渡過溪水,後頭的人也跟著一樣的路線前進。

我們在下午4點左右抵達湖畔的營區,原以為今天的苦難就此結束,可以早早收工,晚上還有時間寫寫網誌,到湖畔走走, 沒想到卻在搭帳篷時遇到了大危機,搭了快兩個小時都還沒弄好,這裏的風真是夭壽大的。

搭好營柱跟內帳後,我讓怡婷先到裡頭撲睡墊跟睡袋,順便坐鎮以免帳篷被吹走,而我則是一個人在外頭搭外帳, 不知道怎麼搞的,帳棚總是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, 環顧四周,每個人的帳篷雖然也是吹得啪搭啪搭作響,但都是硬梆梆直挺挺的,屹立不搖。 反觀我們的帳篷,就像臨陣卻站不起來的男人一樣令人洩氣。 木然地再巡視一遍,原來是少了營釘繩子固定的關係,而且搞清楚這點後,似乎見一些希望曙光, 但是我為了行李輕量化的關係將營釘跟營繩都留在台灣的家裡了,沒帶來冰島,幸好新買的地墊也有附營釘4隻, 我讓怡婷扶住帳篷,我則跑去大老遠搬了好幾趟大石頭過來,沒有營繩只好用束帶充當, 然而四周都已經用營釘固定了,帳篷還是被吹得傾倒一邊,束帶的支撐力也不夠, 只好請怡婷到小木屋的服務中心去借營繩,我告訴怡婷說, 「沒有營繩,我真的無能為力,就算是買的也好,請他們一定要借給我們」我則是繼續無助地緊緊抓住帳篷。 10幾分鐘後怡婷回來了,服務處的一對情侶拆了他們自己營繩借我們用, 然而這是我第一次使用營繩營釘,搞了老半天還是摸不著頭緒,狀況一度好轉,但是又回到了原點,甚至更糟。 隔壁帳的外國女孩,主動過來幫助我們,但是進度卻依然停滯不前,我真的是太笨手笨腳了, 見我們沒有任何起色,外國女孩也無能為力,也只能揮手跟我們說再見,告訴我們若是有任何需求,可以跟我們說一聲。 我和怡婷只好一人一邊扶著帳篷的四角發呆傻笑,面面相覷,不知所措。 我跟怡婷說「現在還笑得出,表示狀況還不糟,還沒到最慘的時候」但是一個小時後,我已經笑不出來,雙手撐到發麻發冷。 周圍的帳篷撤了好幾頂,大家都在收拾裝備準備離開,這裏的風實在是太強烈了,另一個外國女孩走向我們, 告訴我5公里外還有一個營區,只要再走5公里就可以抵達,那裡一點風都沒有, 只是現在的我們再也沒有任何力氣再走下去了,

只能目送他們離去的身影,繼續待在原地與如同風中殘燭般可憐的帳篷同進退。

在無可奈何的情況,我只好拉下臉向隔壁帳的老大哥求救,

我聲音顫抖地告訴他,這是我第一次在強風中搭帳篷,我嘗試過也努力過,但是狀況卻沒有好轉,希望他能協助我。

「my pleasure 」他說這是他的榮幸他一邊向我解說一邊示範給我看,

大家的帳篷都是背迎著風面,而且大家都是搭在別人的帳篷後面,這樣一來,風的影響才會達到最小,

而且我的營繩拉的太鬆了,跟本起不了作用,一別人都是拉得很緊繃。

頓時我就好像茅塞頓開,明白了自己的盲點,江湖一點絕,一些看似很簡單的道理,沒有自己下來實際操作,實在很難體悟,感嘆原來這就是專業啊!

於是我們首先先將整個帳篷移到另一處,緊挨著別人後頭,並在迎風面最強之處,緊緊地拉了兩條繩,打了三隻營釘,

頓時整個帳篷安定了不少,不會左搖右晃,搞定了最麻煩的地方,另外兩個背風的角落就輕鬆多了,飛

快地處理定位,整個過程不到二十分鐘,但是我剛剛卻弄了快兩個小時都還搞不定。

一瞬間我感到自己是如此的脆弱已經渺小。

搭完帳篷後,我跟怡婷剛從巨大的緊繃中被釋放,整個人癱軟下來,好笑的是,我們才剛剛搭完帳篷沒多久,整個山谷的風竟然都停了,穿著羽絨衣的我們甚至覺得熱到要冒汗。

溫柔的陽光和煦,微涼的輕風輕拂,陽光照映在湖面閃閃發耀,波光粼粼, 雖然湖畔的景色是如此的壯麗,形成一幅如同油畫般的絕美仙境, 但是我們已經身心俱疲,哪裏都不想去,只想一動也不動地乖乖躺在帳篷裡發呆。

怡婷說,這是老天開的玩笑,上帝的惡作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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