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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年 在往世界屋脊的路上|18.bus accident (下)

  • Takashi Alashi
  • 2023年6月22日
  • 讀畢需時 4 分鐘

夜裡我做了一個夢,夢到我回到台灣。我在單車店裡,坐在小板凳上,右腳裹着厚重的石膏,正在幫客人修理腳踏車。Minzu先帶我去一間小醫院,我跳著進去。MInzu跟醫院的人交談一會兒,然後帶我離開。


「No Dr.?」他說是。接著我們到了一間門口塗鴉著X-ray的破爛屋子,minzu說這裡也是「no Dr.」。


我們來到另一間稍有規模的醫院,嘟嘟車橫插在門口。我們坐在大廳(雖說是大廳,卻只有20坪不到而已)的椅子上等待,身後是醫生看診的診療室,填寫完資料後,沒多久我被扶進了房間。


醫生舉起了我的腳,簡單巡視了一番,說了一些話,然後Minzu再扶著我到醫院外頭,另一棟建築物的X-ray室。途中有一個很大的斜坡,Minzu說要背我上去,我說不用,扶著我就可以了。


我被好幾個人用白鐵的擔架扛上了診療台,我的右腳踝被醫療人員無情地翻正然後翻右。X-ray費用是120RS,相當於台幣60圓,然後給我一張字跡相當潦草的手寫收據。


如果上面沒有註明RS120,我想一輩子也看不懂,這張收據是做啥用的。他說我的情況至少要住院兩個禮拜,費用大概會在5000RS上下。


接過了X光片,我卻有種放心的錯覺,至少我對我的狀況從一無所知,到有那麼一點瞭解到故事會如何發展下去。回到醫院後,醫生對著日光燈檢查我的X光,宣告我必須住院。我沒有任何的震驚,一點點也沒有,好像這一切早就決定好似的。


我跟Minzu說,我留下來,你去公車站拿行李,但是Mnizu說,No,我必須跟他一起去公車站。每一次的移動,對現在的我而言,都是莫大的折磨,我在心裡有一點不高興,但是我別無選擇,只能乖乖的坐回嘟嘟車。


我的電腦背包後來也順利回來了,我和Surly還有四大包行李,擠進了小小嘟嘟車後座。Surly橫跨在我的雙腳前,我手裡拿個X光片仔細揣祥,然後撥了國際電話給我的保險專員,說明我現在的處境。


我想我沒辦法再寫旅行遊記,要改寫印度版的「羊肉爐不是故意的」的住院日記。在等待分配病床時,海外急難救助中心的小姐也撥了越洋電話過來。她需要我所在的醫院名稱、電話、主治醫師的名字、房間號碼以及床位號碼,好跟我的主治醫生聯繫,以聊解我的醫療狀況,協商接下來的處理。


我才剛到不到一個小時,我也搞不清楚我身在何處,我把手機拿給Minzu,請他去找會說英文的人來接聽。


好不容易找到一位年輕人,Satish,結果他說的英文,救助中心的小姐一個字也聽不懂。雖然我現在因為巨大的疼痛而面目猙獰,但是一想到小姐,隔著越洋電話那一端,苦惱的表情,我在心中卻忍不住笑場了。


後來同病房的Panday說,「Indian have English problem」


我想,最令人泄氣的,並不是找不到一個會說英文的印度人,而是好不容易抓到了一個會說英文的印度人,結果他說的話,沒一個字你聽得懂的。就像長途跋涉,千辛萬苦地終於找到了一間位於荒郊野嶺的廁所,結果,卻連一張衛生紙都沒有般地令人感到難過。


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於此。


護士的小姐問我要不要住一個人一間房的special room,價錢是一個晚上500RS。我說O.K,但是後來我還是被分配到一樓的一般病房。(難道連O.K都聽不懂嗎?)


時間已經接近晚上10點鐘,Minzu用輪椅把我推進了靜悄悄的漆黑病房。除了病床上的病患已經在呼呼大睡外,地板上還躺了很多人,只剩窄窄的走道能通行。


「為什麼要睡在地上?他們在等病床嗎?」


一邊左彎右拐,小心翼翼地經過躺在地上的人們,我的心中充滿了問號。(第二天我才知道,睡在地上的這些人都是病患的家屬。)


Minzu把我弄上了病床,把行李都移到我的身邊,Surly在我的斜左前方靠窗。(腳踏車還真的能牽進病房內,太酷了。)


我給了Minzu200RS,感謝他替我所做的一切,離開前他說,有什麼需要儘管打電話給我,我目送他離開。


另一個病床,左手吊着繃帶的男子走過來,他叫做Panday,問我有沒有需要,我請他用輪椅推我去走廊上的男生廁所。即使是廁所門口到小便斗不到五步的腳程,我卻跳得非常痛苦,仿佛是這世界上最漫長,最遙遠的距離。


我必需右手拄着拐杖,左腳著地,起身離開輪椅,然後左手抓著廁所的隔間,用頭頂著小便斗的牆壁,保持平衡。我的右腳沒辦法出力彎曲,只能勉強讓他懸空,至少離地面有些距離。


夜裡,尿意又捲土重來,幸好我醒的時候,剛好遇到醫院的警衛在巡房,我請他推我去廁所。我因巨大的疼痛,在夜裡驚醒好幾次,我汗流浹背。


我先用電腦背包撐在右腳下,然後又拿出了睡袋墊着。不管我怎麼調整姿勢角度,躺著、趴著,平躺,側睡,左翻右躺都沒有用,痛苦依舊,一直折騰到凌晨2、3點。

每一個翻身的小動作,都讓我感到痛苦萬分,我必須屏住呼吸,來重覆這些我剛剛才換過的姿勢。


隔壁病床的人因為我稀稀疏疏的聲音而醒來,用面無表情的目光看著我。最後我脫下了長褲,捲在右小腿上固定,然後再用睡袋包在長褲外,勉強睡去。


你說,「黎明的前夕最黑暗。」


但是對現在的我而言,這是一個漫長無止盡,仿佛永遠都不會有黎明到來的夜晚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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