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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年 在往世界屋脊的路上|17.bus accident (上)

Takashi Alashi

意外發生的太快了,以至於我來不及去想,「該怎麼辦」這件事情。等到腦筋清醒一點,已經是兩天後的事了。


意外發生的那一瞬間,不斷地在我腦海中倒帶,雖然明知於事無補,我還是不由自主的想,如果那一秒,我趕緊抓住了欄杆,那麼,接下來故事的發展又會是怎樣呢?


巴士在蜿蜒的山路,上演了真實版的印度頭文字D,早上4點半由Reckong peo 出發,抵達250公里外的Mandi附近的一個小鎮,已經是晚上7點多。


我們在這個小鎮換搭另一輛巴士,然後再前往終點Mandi,車程約30分鐘。我爬上了巴士頂部,想要靠自己的力量,將我的所有行李及Surly移到隔壁那一輛巴士上面。


儘管白天的時候,車掌先生警告過我,不要我爬到車頂行李架上,要放行李給旁邊的搬運工處理就好。但是這對已經流浪這麼久的我來說,應該不是太困難的事情才對。如果自己可以做的事,當然不希望假手於他人。


我抓起兩個馬鞍袋及帳篷,拋到隔壁巴士頂部,鐵製的行李框架,因此發出碰、碰地很大的聲響。我用右手扛住Surly,左手則抓住後車門上的鐵欄杆,我必須將左手放掉然後再馬上抓住下一個欄杆,才能夠慢慢下降。


一個沒抓緊,心想「幹~完~~~~~~」,


因為意外發生的太快了,我還來不及反應下一個念頭,我就已經跌坐在地上,Surly則是壓在我的身體上面。身旁七、八個印度人見狀,衝上來趕緊衝到我身邊,團團圍著我,兩個人分別撐住我的左右肩膀,拉我站起來。


其他人則是把壓在我身上的Surly移開,並問我有沒有怎樣?需要什麼幫忙?他們能為我做什麼?之類的話語。我往腳下一看,整個右腳掌呈現一個很不自然外翻的角度,我知道事態嚴重了。


「我想我的腿可能斷了」


「斷了?你的腳沒事阿?」眾人試著把我的右腳膝蓋彎曲,然後告訴我這個連安慰都算不上的回答。他們把我扶上了往Mandi的巴士,幾個人把Surly扛上了車頂。


我後來回想,在那個當下我應該直接去醫院才對,為什麼我那時還執意要去Mandi呢?即使是事發好幾天了,我還是想不到答案。或許,就只是意外發生前一刻,我正好在往Mandi的路上,就這麼簡單而已。


坐上巴士的椅子後,疼痛感如海嘯般席捲而來,不斷地拍打著我。我感覺到我的右腳承受了這輩子從來都沒有過的巨大痛楚,我感到全身發燙,額頭汗涔涔地滴下水珠,並且感到呼吸困難,好像全世界的氧氣都離我而去。我的眼前像是壞掉的電視螢幕似的,不斷地閃爍着黑白雜訊。


我伸出手抓住眼前的身影,勉強擠出幾個字,「my bicycle please tied」,我用右手指著車頂,然後做出繩子繞圈圈的動作。我重復說了好幾次,但是圍著我的每一個人,沒有任何人聽得懂。


眼前終於雜訊落定,原來是一個年輕人,但是他也沒辦法幫上我的忙,只好握着我的手,說「nice to meet you」(只有這句話講得超標準的),然後匆忙逃離。


我環顧四週,希望能找到車掌先生熟悉的身影,至少我跟他相處一天了,他應該不會棄我於不顧才是。好不容易我看到他出現,我出聲叫他,一個字一個字地把我的情況告訴他。他的反應出乎我的意外,他感到相當不悅:


「我不是告訴過你,不要自己爬上車頂嗎?」


我可以理解他的心情,因為發生意外的我,勢必會影響到他下班,回家休息的時間。他要我坐好不要動,等到了Mandi再說,剩下的我已經無法再集中注意力聽他說了什麼。


「該死!我的電腦背包呢?」巴士緩緩啓動後,我才驚覺到這件事情。裡面有朋友借我的macbook air,還有好幾百塊美金,其他貴重物品都在我的腰包裡。


我在心中天人交戰,猶豫着該不該跟車掌先生說這件事,畢竟我已經給他惹了麻煩,不敢再告訴他背包掉了這件事。我開始細算,回台灣後會損失多少金錢。


我想起了朋友在出發前跟我說的話,他說「錢財乃身外之物,人平安回來就好。」我告訴自己不能害怕,我必須勇敢,趁事情還有轉圜的時候想辦法解決,不然我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。


或許是腦袋太混亂的關係,說出來的話語已經支離破碎,車掌先生完全聽不懂我在說什麼。忙到替剛上車的乘客收錢剪票的他根本沒時間理我,他對著其他乘客大聲吼著,「喂!你們誰聽聽看他到底在講什麼?」


於是,一個坐在前面靠窗的男子轉過身來問我發生什麼事了。我重複了好幾次,他終於聽懂我把該死的電腦背包遺留在上一台公車上。他轉述了我的狀況,結果車掌更生氣了。


他用右手掌對著我,然後跟其他大聲人咆哮,雖然我聽不懂意思,從他的表情跟口氣來看,他大概是說,「怎麼會有人同時笨到摔斷了腿還忘了拿行李的。」


他要我坐好,不要亂動,接著他又「請」(應該說是怒吼才對)前面的男子聯絡公車站的人。因為語言的隔閡,我沒辦法介入他們的對話,只能漫長的等待,並在他們宣佈結果之前,在心中做好最壞的打算。


一段時間後,男子告訴我,背包找到了,但是會坐下一班車到Mandi,晚30分到。我鬆了一口氣,至少是不幸中的大幸。最後,我帶著不安及惶恐的心情到達Mandi的公車站。


等到其他乘客都下車後,我一手扶著車門,一拐一拐地跳下車。車長依舊在氣頭上,他不肯幫我,要我自己用相機的三腳架當拐杖,跳進公車站的辦公室。


我勉強照他的話試了一下,差點沒摔倒造成二度傷害。我說「I just can't walk any more, this is not strick」。然後我被公車站在等車的乘客扶進了辦公室。(我對我的Surly跟行李怎後下來的,完全沒有印象。)


我被帶進的這間辦公室,一面是售票處的窗口,我被一群人圍著訊問時,還有人將頭橫挨在窗口的縫隙,問什麼什麼地方該怎麼去。


我的Surly 跟行李後來出現在我眼前,就在售票的正下方。他們一群人用着我完全沒頭緒的語言討論着該怎麼處置我。


當他們所有的目光轉過來盯著我的時侯,我只能連聲道歉,抱歉造成他們的困惱。「你就只會說抱歉而已。」我只聽懂車掌說的這句話。他們問我現在要怎麼辦?還要不要去Manali?要去旅館還是醫院?需不需要叫auto driverr?


我的心頭也是一團亂,不知道該怎麼做。如果去了醫院的話,那我要怎麼過去,我的Surly跟行李能放在醫院嗎?或者是我先去旅館check in,先把行李放著,然後去醫院治療,等復原的差不多了,再回旅館。


但是,我現在這個情況,要怎麼帶著我的Surly移動,我連走路都感到呼吸困難了。他們說的auto driver 能幫我這些呢?或許,我可以把東西放在這個如同拷問房的小辦公室,幾天後再回來。


「no person,package gone」,最後一個提議被否決了。值夜班的先生願意幫我顧行李,Surly跟行李可以寄放一個晚上,但是隔天早上他走了之後,沒有人,東西會不見。我感到有些失落,但是選項變少了,至少我比較沒這麼苦惱,該怎麼做。(有時候沒得選擇,也是一件好事。)


「I don't go anywhere, 」


「I」(說me,竟然沒人聽得懂!?)我指著自己,然後說「go to hospital」


他們帶來一個auto driver,交待他帶我去醫院,然後回到這裡載行李。公車站的人給我一張寫著夜班人員姓名的小紙條。


隨後我要了一隻放在辦公桌後面的拐杖,我不知道是怎麼來的,猜想可能是前一個乘客遺留下來的,不管如何,至少我能跳著前進了。


這個auto driver叫 Minzu,他扶著我的右肩坐上一輛三輪嘟嘟車。(看到嘟嘟車出現在我面前時,我才恍然大悟,原來「auto」是指嘟嘟車。)


我向他握手致謝,並在從2012年西藏行用到現在,有些破爛土色的小筆記本上記下Minzu的名字,及電話號碼。


Minzu帶我穿過有些昏暗的mandi街頭,嘟嘟車急促的喇叭聲不時在耳邊響起,黑色的人影從車門兩側縫隙分開(被沖離)。


我不知道minzu要帶我去哪裡,我感到有些不安。但是,我只能相信眼前這個還認識不到半個小時的auto driver,Minzu。除此之外,別無選擇。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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