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 絲路｜45.天池(上)

原本是預定7點出門，但是昨晚聊太晚了，一睡就睡到早上9點多，趕緊收拾行李，10點匆匆離開麥田。今天要去的是鼎鼎大名的天山天池，有名到可以比喻成：「沒到過天池，別說你來過烏魯木齊。」

另一位車友說，到天池只要70公里左右，但我用百度地圖畫出來的距離是100公里上下，姑且算是100公里，要騎5個小時左右，現在出發，到天池已經下午4點了。

往天池的路很簡單，沿着來時的河灘路，ㄧ直往北走接到吐烏大高速，再右轉接省道111，直直走就到天池。

但是我河灘路還沒走完，就直接接上了省道111，騎進阜康市，然後就上天池了。吐烏大高速，從頭到尾沒看到影，不過也因為騎進了小路，看到了很特別的中途風景。

烏市真的很大，一路向北騎了快40公里，兩旁的房子才又消失，只剩零星的小工廠散佈群山之中。

早餐在經過的蘭香牛肉麵解決。車友說天山上面的東西很貴，一罐農夫山泉要5塊錢，最便宜就是囊，要8塊錢。趁現在多吃一點，不然到時在上面會花更多錢。

「天池是不是這條路ㄧ直走阿？」一邊吃面一邊跟在切青椒的老闆打聽消息，結果老闆也不知道怎麼去，喂～你不是烏魯木齊人嗎？

結果，這還不是唯一不知道天池怎麼去的烏魯木齊人，一連問了三個，大家都不知道怎麼去。

這裡有一種很有趣的丁丁炒面，到底甚麼是炒丁丁呢？

吃麵時，就有個小嬰兒坐在玩具車裡，就在我面前，有時候老闆會放下菜刀，逗他兩下。玩具車的音樂是「愛拼才會贏」，看著天真無邪的嬰兒臉，一整個就是很不搭嘎。

在餐廳旁的超市做好萬全的準備，買了兩罐大瓶的水、兩罐可樂、兩包蛋黃派，備用食物充足，信心也是百分百。

離開城市後，出現很漂亮的五色山脈，紅、橙、黃、綠......這是景點書上不會有的壯麗景色。

停下來拍照時，有個牧民就坐在山坡上牧羊，並出聲叫我，手裡比着拍照的手勢，說我可以拍他的羊隻。

將車靠在欄杆上走近後，他就比出喝水的動作，問我「朋友，有沒有水喝？」還好我準備充足，於是很乾脆地從車上抽了一隻農夫山泉給他。

接過水，迫不及待地灌了好幾大口水，等喘息穩定下來後，他說「多少錢？我買。」我搖搖頭說不用，取之於人太多，出之於己太少，區區一罐水有什麼關係。

「面子.......」他用右手食指在臉頰上輕輕劃了幾下，我想他的意思，應該是說面子掛不住之類的。

他是哈薩克族，老家住在吐魯番，普通話沒有說的很溜，只會些單字式的對話，用猜的還是猜得到他想說什麼。他摸摸肚子，問我吃過飯沒，他家就在山坡後面，可以去他家吃飯，就算不吃，也可以去他家坐坐。

翻過山坡，那我的Surly要怎麼過去呢？他很苦惱的微笑，他也不知道怎麼過去，再加上時間有點晚了，不想太晚到天池，只好跟他說聲抱歉，拒絕他的好意。

看到這麼美的山脈，一瞬間，我終於明白，為什麼我喜歡騎自行車旅行了。因為很自由，看到美景想停就停，累了想休息就休息，只有要帶帳篷、睡袋，哪裡都能露宿一晚。

而且旅行最重要的是沿途的風景，而不是終點的觀光景點，這一切的一切，無非只是過程。有時發現了導覽書上沒有的景色，是比任何事還要讓人興奮的，開心的心情可以維持一整天。

這一刻，我終於懂了——因為，風景就在路上。

看到筆直的高速，我才發現我走錯，走到省道111去了。但是前方的路牌可以到達阜康市，阜康這個名字我在地圖上有看過，至少方向是對的，應該還是能走到天池。

在路邊商店補給，買了紅牛的機能飲料，這裡的雪糕竟然只賣1塊5，市區都要賣3、5塊。可遇不可求的價錢，多買幾隻。

一邊吃雪糕一邊打聽消息，往前走確實能到天池，距離是46公里。加上我現在的距離，總共約100公里沒錯，跟我在電腦上畫出來的距離差不多，心裡納悶，怎麼車友信誓旦旦地跟我說，只有70公里呢？

接近2點時，又進了市區，這裡是阜康市。阜康市繁榮到還有「馬踏飛燕」的標誌，說明這裡也是優質的旅遊城市。如果上面的氈房太貴，滑下來住這裡，好像也不錯。

經過了「瑤池園」富麗堂皇的牌樓後頭，正好是工業區巨大的煙囪，一整個很諷刺。風水很不好，難怪看起來很冷清的樣子。

這才是我原先計劃要走的國道216，牌子上只有禁止拖拉機、三輪車、還有超重超高的車輛，沒有禁止自行車耶！這表示我明天下來的時候，可以抄這條近路快速回烏魯木齊。

沒多久，路的盡頭出現了，是天池的收費大廳，和收到的訊息一樣，自行車沒辦法再上去了，要坐區間車上去。再怎麼樣，還是想靠自己的力量上去，走到旁邊的檢查哨去問問碰碰運氣。

哨口前坐了一個男人，問他旁邊的便道能不能上去？他說是汽車的道路應該能走吧？

非常奇怪的答案，正當我要騎車過哨口時，被另一個人叫住了，原來這一個聲音的主人才是檢查員，剛剛問的那個是坐著休息的遊客。再問了一次剛剛的問題，答案還是一樣。

「你騎自行車上不去的，都是30幾公里的上坡，就算上去了，下來怎麼辦？」

「所以是騎不騎的上去的問題？而不是給不給騎的問題摟？」我不死心地追問。

「就算騎的上去，也不給騎。」

「那麼剛剛騎過去的摩托車勒？」

「那是牧民，住在這上面的。」

哇哩勒，自己講得有點心虛的樣子，我想如果偷偷騎上去，應該是可以的。偷看了一下裡面，路不大條，沒有路肩，如果兩輛區間車要會車的話，另一輛還要錯開等著。山路小又是彎彎曲曲的，騎自行車似乎不是明智的選擇，還是乖乖坐區間車上去。

「那我的Surly怎麼辦呢？」

問了大廳口的警察，他要我去服務台問問，走去服務台，正在低頭苦讀的櫃姐，要我去另一頭問打掃的阿姨叔叔。

打掃的叔叔也挺好說話，一口答應讓我放在樓梯間下，他說，這裡監視很多，自行車不會有問題，這樣我就很可以安心地上去拍照了。

門票100元加車票是70元，一共是170元。車票是三段式的，先從大廳坐到哈薩克風情園20元，風情園到旅客服務中心30元，服務中心到瑤池商城是20塊。

我問：「能不能只坐到服務中心阿，我要走步道上去。」

櫃姐說：「沒有單賣的，反正到時候你會走到不想再走路了。」

雖然是三段式的票，但是竟然不能單買其中一個路程，在心裡O.S，有沒有這麼坑爹阿？

「哪～你要拍照的話，這張圖案不一樣的給你，是廢票。」見我對票券卡相機猛拍，櫃姐就丟了一張綠色票券給我。

到山頂的路程約40分鐘，距離是30公里左右，中間會經過哈薩克風情園，要下來轉車。所謂的轉車就是下車經過一排賣帽子的小販，到另一頭票口坐同一輛車。

喂～實在令人苦笑不已～～既然是坐同一輛車，為什麼要下來轉車呢？

車上的每一位遊客都跟我有相同的疑問，隔壁團的導遊小姐說：「因為這裡有個哈薩克風情園，為了讓大家都有生意做，就在這裡設一個轉運站，這樣遊客下來走走，也可以買一些東西，或是住在這裡的氈房過一晚。」

所以我們要走一段路去坐同樣的一台車，非常奇怪的邏輯。

除了風情園還有一個旅遊中心可以停，這是這裡的每一個人包括賣票的櫃台，開車的司機，都不會告訴你哪裡可以停，其它還有什麼景點，就一聲不響地直接載你到最上面的終點站。

一路上的服務中心、景點、吃飯、住宿根本是虛設，因為根本沒人知道有這些東西。只有車上的廣播會說「貴賓有興趣的話，可以到這些景點看看。」

我們都被綁在車上，是能下來看什麼？也不能自己開車上來，只能傻呼呼坐區間車，突然就到天池邊了，真的很懷疑沿途的這些店家要如何生存？

小販賣的帽子花色很豐富，樣式又多，一頂才10塊錢，實在是有夠便宜。

剛下車就有人來搭話，問要不要住哈薩克人的氈房，問了價錢，一個人是100塊錢，自己獨立一個氈房。

我說：「太貴了，不是兩個人100圓嗎？我都查好了，你就直接說個實惠價錢。」

拉客的哈薩克人頓了一下說，「吃飯也要花錢阿，一個人吃飯差不多也30、40塊。」說完，就給了我張名片，有需要可以打電話給他。

因為青旅的車友說，他問到的價錢是兩個人100塊，而且還可以搞價。所以我的目標價就是一晚50元，問不到滿意的價錢，最壞的打算就是睡椅子上。反正露宿的經驗在日本很多，重溫一下也不錯。

下區間車後，要走10分鐘的路才到天池邊，若是不方便的人也可以坐電瓶車上去。我還年經，用走的不是問題。

下車時，我先走回頭路，去拍剛剛坐車上來的風景。因為身上的行李很多，背了背包、相機包、腰包，還懸了一包食物、兩罐水跟ㄧ隻腳架。全副武裝的樣子，看到我的遊客都會說：「那個是來徒步旅行的。」

一路都是急欲等待飛翔的浦公英。

群山環抱的天池，非常漂亮，池的盡頭是白雪藹藹的天山東段的博格達主峰，博格達在蒙古語是靈山、聖山的意思。

天池古稱瑤池，傳說3000多年前，穆天子曾在天池畔與西王母設宴對飲。

天池呈半月形，總面積約380平方公里，不能用壯麗、遼闊、ㄧ望無際來形容。但是芳草如映、野花恣意綻放、挺拔的雲杉林、清澈如鏡的湖水，美不勝收的景色，讓我想起北海道的大沼國定公園還有在湖畔旁的東大沼露營場。

這裡設計兩條步道，一條是往左，大約1100公尺的路，要走20~30分鐘左右，走過懸壁邊的石棧道，盡頭是王母主廟，對面山脈上的小黃點就是王母主廟。

另一條往右的步道，我就沒走了，距離也是1000公尺上下，盡頭處有停船碼頭，剛好跟王母主廟的碼頭，對岸相望。

這裡設很多題了「天池」兩字的石碑，，大家都有的拍，不用爭得你死我活。木頭的棧道有上、中、下好幾條，錯縱複雜，時而相接，時而分開。來回將幾條棧道都走完，站在不同的角度、視野眺望眼前的天池。

手裡握着腳架跟相機，所以遊客都會請我幫忙拍照，他們說「看起來就是很專業的樣子。」反正我今天時間很多，可以很悠哉地到處走，到處幫忙拍。

只可惜，山上的天氣變化多端，山下還是晴朗的藍天白雲，天池這兒卻烏雲密佈，拍出來的照片都是灰灰蒙蒙的，很想直接砍掉重練。

景區ㄧ定會有的穿當地民族服裝拍照的小販，意外地受歡迎，不知道是哈薩克族還是維族的民族服裝。

中間有一棵孤泠泠的古榆樹，叫定海神針。相傳是西王母娘娘的神簪，用來鎮壓瑤池水怪。

尋著「定海神針」的牌子，走過來又走過去，遍尋好久都找不到，原來這棵古榆樹就是定海神針。

樹旁就有一張椅子，沒找到住的，這裡就是晚上睡覺的地方。

走完了木頭棧道，就沿著山脈往王母祖廟走去。往祖廟的路，是沿著懸壁開鑿出的，沿路都有欄杆，安全的很。但是往下看，就是2~3公尺的懸厓，還是挺刺激的。

路的大小約一個人走，再大一點，往返的遊客經過時，還要彼此側身才會過得去。遇到了裸露的岩層，還要低著頭彎腰走。

再爬上了很長的階梯就到王母主廟，階梯的兩旁挷上了黃色、紅色的布條，有種雍容華貴的感覺。遠方看到的黃色長條就是這個階梯。

路口寫著自覺買票，一旁有售票處，票價是25元。因為沒有特別想進去，所以就坐在階梯上休息，ㄧ邊遠望天池，ㄧ邊打開早上買的蛋糕。

下午5點半，售票處的人也下班了，一個阿姨從廟裡走出來，問我要怎麼回去。我說不坐船要用走的回去，阿姨就問我能不能讓她跟，她也要走回去。

她是來新疆辦事情的，剛好有空檔，今早就從烏魯木齊包車到天池，因為師傅在山下的大廳等她。所以她要我走快一點，她擔心等回兒又沒區間車下去了。

問他包車來要多少錢，她說400塊錢，令我倒吸一口氣的數字。看她穿著打扮，應該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才是。

晚上8點半最後一班，最早的是早上9點半下去，現在才6點半不到，所以我可以慢慢想，是要直接下山，然後夜騎回烏魯木齊，還是在山上住一晚，明天再下去。

山裡的天氣不穩定，如果明天又是烏雲密佈，拍不出好照片的話，那我就沒有留下來的意義。但是凡事不試試看，怎麼會知道呢？難得千里迢迢走這一遭了，多等一天有什麼關係，不能就這樣空手回去。

坐在亭子的椅子上，繼續補充能量，把保暖外套、衝鋒衣都翻出來穿上。沒帶帳篷、睡袋的我，這些就是我全部的保暖裝備。

有一個哈薩克人來找我搭話，問我要不要住山上的氈房。

我問多少？他說200塊錢，

難以置信從他嘴裡說出口的這個數字，兩個小時前問才100元，而且還包含吃飯的費用。

「一個人200元，有沒有包含吃飯？」不死心的我又問了一次。

「200塊錢，一個人，沒有吃飯。」

我寧願去睡定海神針下的長椅上，我說我是徒步旅行，身上沒那麼多錢，帳篷、睡袋我都有，大不了去睡湖邊的椅子上。（這時候，虛張聲勢是一定要的。)

聽到200元的價格，我連跟他討價還價的意願都沒有，見我開始裝窮，他就自己一路往下砍價。150元好不好？最後掉到100元一間。

我不想為難他，但是我真的不想花那麼多錢住宿，心中已經打定，超過50元就不住，寧可給蚊子叮一個晚上。

「在這裡討生活，辛苦吧？？」他有他的立場，我也有我的難處，撇開住宿不談。我就和他開始聊起天。

他是哈薩克人，上面的氈房一共有56戶之多。5月到10月之間是旅遊旺季，他們就來這裡做做遊客的生意。包括水電、管理費，一個月要繳7000元給政府，說起來也是不小的負擔。冬天的時候沒有遊客，他們就到外地給人家打工掙錢，聽起來也是個流浪他鄉的漂泊人生。

一輛黑色的車從山上下來，他倆用哈薩克語交談了一會兒，然後司機對我喊說，

「80圓住不住？」

「我是來徒步的，真的沒那麼多錢。」

「那你說一個能接受的價錢。」

我思考一下，說「就50元。」

「住！」

結果就真的以50元成交了，連坐在副駕駛座的老闆娘都說，這個價錢真的很便宜。老闆問，你晚上看不看電視阿？要不我們自己的房子讓你住，有水有電。只要有地方睡就好，我沒有特別想住氈房裡。

因為我沒有帶睡袋的關係，老闆娘就從旁邊的氈房抱了棉被跟睡墊過來。付錢時，還是要始終如一地裝窮，從零錢包裡倒出一堆紙鈔，用5元、10元、20元湊出房錢給老闆。

他們要下山接女兒去上學，明天早上9點半才上來，我明早離開時，直接把鑰匙丟回原處就好。

山裡頭，晚上非常冷，裡頭還有烤爐，柴火就是隨處可見的乾燥松果。

放完了行李，就在這村子逛逛，WC要翻過圍籬，走進森林裡。

往廁所的路上，滿地都是一顆顆的松果，不仔細一看，還以為是便便。但是不能掉以輕心的踩在上面，因為有真的便便混在這裡頭，是哪個骯臟鬼在路上大便呢？

山頂的住戶真的有56戶那麼多，也有商店跟餐廳。給遊客住的是像蒙古包一樣的氈房，裡面裝飾得富麗堂皇，當地人住的就是方方正正，像鐵皮屋一樣的房子。

視野好的地方，都有涼亭跟餐桌椅子，一邊吃飯一邊欣賞眼前的美景。難怪這裡的住宿、吃飯都有一定的價錢以上，這裡可是5A級的天池景區。

令我驚訝的是，這裡吃飯都有明定的公訂價，上頭清楚寫著名稱、金額、盤子的大小，甚至精細到連每盤菜的搭配，如肉、菜、飯的重量都有明文規定。

在一家視野很好的餐廳吃飯，掌廚的是一位老婆婆，老爺爺一邊抽着煙望著遠處，等客人吃完飯了，他就上前收盤子整理餐桌。吃飽了要走，老爺爺還會跟你說，慢走阿～

這一盤抓飯要30元，是公定價，飯的上頭有一塊很迷你可愛的羊肉塊，現在的我不問價錢多少，只關心有沒有東西吃而已。

餐廳外頭掛了ㄧ隻狐狸皮，不知道是不是在賣的。吃飽了飯，白天的烏雲也被山上的輕風吹得無影無蹤，晚上8點多，太阳也下山收工

山脈上披上了一層金色薄霧，背了相機、腳架走到山下去拍照。除了當地的哈薩克人以外，偌大的景區只剩我一個人，周遭靜到能聽到山林鳥叫，及樹影搖曳的沙沙聲。

眼前的美景只剩我獨享，少了觀光客的喧囂，風塵僕僕，疲憊的心靈終於有機會跟這片大自然靜靜地對話。

希望明天一早天氣也像現在這麼好，天池，我還捨不得離開妳的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