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 絲路｜32.風過天陰

昨天在逆風下騎了一百多公里，雖然ㄧ路平坦，坡度起伏不大，但我好像爬了10趟風櫃嘴似的，早上起床，雙腿還是痠痛得不得了，得一拐一拐地走出房門。

即使走路已經外八了，還是要趕緊出門，到了下午，風會特別大，困在沒有半個人的沙漠裡，我就要哭哭了。

這間是昨晚住的招待所，ㄧ晚是40元單人床。也有兼做商店，昨天買的康師傅礦泉水要1.5元，但是另一個人抱了一箱，才買20塊。

算一算瓶子，4乘6等於24瓶，一瓶一塊錢不到，就算我單買，應該也是ㄧ塊錢左右。明知買貴了水，我還是在這裡住，昨天那個情況，我只擔心有沒有得住，而不是價錢問題。

先到另一家商店買水補給，大罐2L的雪碧要賣十塊，1.25L的可樂也是賣十塊。雖然知道偏遠地區，價錢貴一點是合情合理，但我還是買不下手，跟老闆娘說：「我再找找看。」

老闆娘急著用三輪車帶小朋友去市區上幼兒園，所以他也沒時間搭理我。

小商店東西貴一點，我可以理解，但是連鎖的加油站，價錢就應該都一樣了吧！抱著這樣的想法去『中國石油』的販賣部，碰碰運氣。

不僅價格都有標示清楚，而且選擇很多，趕上路沒時間悠哉坐在餐廳裡吃早餐。喝一罐果蔬汁就當做吃過飯了，4塊錢。

買了兩罐康師傅水帶上喝，ㄧ瓶是1塊錢，這裡一箱24瓶，也是20元。果然我的預感是正確的。

前方的天空灰灰濛濛，烏雲密佈，好像隨時會承受不住，隨時都會下起雨來。一路上速度不敢放慢，還好只有下幾滴小雨意思意思，連雨衣都還沒穿上，雨就停了。

走著走著，路又不見了，只剩施工用的輔道，而且路還是軟綿綿的沙子路，稍不注意，我就會圤街。騎了半個小時後，我就放棄了，牽車往高速公路的方向走去，時候到了，不上高速路也不行。

先將Surly倒在路旁，走過涵洞，到另一邊尋找上高速路的缺口。看著上頭的卡車呼嘯而過，我是千百個不願意在上頭騎車，辛苦的爬上斜坡，上頭並沒有我想像中的可怕，是雙線道而且還有一整個車道的路肩可以在上面騎。

確認過路況，回頭去牽Surly，然後很吃力地扛上斜土坡。

剛開始的心情，有些忐忑不安，很怕隨時會被拎下去，然而這一切都是白操心，因為根本沒人會管你在上面騎。而且路很大條，不必你我爭道，當然經過的大卡車也不會按喇叭逼你閃到一邊去。

往旁邊的沙漠一看，還真的是完全沒路，只有節比鱗次的大風車佇立在滾滾黃沙之中。想想也對，除了大貨車以外，有誰會騎這段路到新疆，一般旅行者，都是從瓜洲這轉往敦煌的方向，看完莫高窟、鳴沙山，再走省道接到柳園，再轉往新疆。

難怪這裡只有高速路而已。

肆虐的狂風變為徐徐微風，毒辣的烈日也被涼爽的陰天取代，西風跟太阳的較勁，只到昨天而已。眼前的路也不再顛簸不堪，是筆直，路況又好的高速公路，只要不停下踏板，一直往前走就會抵達終點烏魯木齊。

想到了昨天一個人在逆風下獨自奮戰的處境，及被巨大的孤獨籠罩住的恐懼感。還好一切都過去，慶幸自己又撐過了一天。離烏魯木齊只剩915公里，過了今天，只剩900公里不到。

雖然還有最煎熬的三十里風口在等著，但撐完了昨天的難關，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堅持走到最後。看到路邊的涵洞，我就告訴自己，就算睡橋墩下也沒關係，只要中午吃飯有地方充電打網誌就好了。

「如果不把自己推向最痛苦的深淵，是不會有所覺悟的。」

在我還很納悶自行車究竟能不能上高速路時，遠方就出現兩個也是騎自行車的身影。因為他們低著頭，看起來很痛苦的在騎車，沒發現我，我就大聲呼喊，吸引他們的注意。

其中一個老大哥的稱呼叫「修行野狼」，（忘了問姓名，只知道QQ代號）他們先搭車到烏魯木齊，再轉車到喀什，然後ㄧ路往回騎，跟我的方向剛好相反。

問他們要去哪裡，他們說要到黑龍江去，至少還要再4個半月。我再騎10天左右的路程，就可以收工回家了，他們卻還有幾千里的路在等著他們一步一腳印，一想到此，實在很佩服眼前這兩位老頑童。

他們說，這一路上只能走高速路，沒有其他路可以走，可以ㄧ直騎到吐魯番，聽到這我心裡也踏實不少。

兩位老大哥還提供不少住宿資訊，以及各城市間的里程供我參考。大致上跟我原先計劃停留的住宿點差不多，只是親口從別人嘴裡說出來，那種安心的感覺很不ㄧ樣。

他們給了我一個排師傅的電話，烏魯木齊的維族人，是他們在路上遇到的騎友。有甚麼事就打電話給他，就說是從台灣來的騎友，熱心助人的他，肯定幫你一把。

「同是天涯淪落人」，用力地握手，跟這兩位老大哥說再見，還好有他們及時地出現，解救了昨天被莫大的孤獨感包圍的我。

分別了不久，我突然想到，剛剛忘了問，能不能從收費口騎進高速公路這件事。還沒來得及懊惱，又出現了另一位騎友。（怎麼一路上這麼多騎友，昨天是在騎辛酸的嗎？）

他是當地人，就住在前方不遠的柳園鎮，明天有ㄧ場「第八屆商學院戈壁挑戰賽」，參加的選手，要從瓜州這橫越100多公里的戈壁灘到敦煌去。主辦單位要他們這些騎友，去造勢助陣，所以他今天要騎到瓜州。

他說，這一路上風特別大，不過今天運氣好，是陰天，所以不起風；天氣越晴朗，風也越大。

還說我這個季節來騎車正好，風不會太大，也不會太熱。

三、四月風大到根本沒辦法騎，七、八月沒風，但是會很熱受不了，這個時候來剛剛好。

再向他確認一次能不能上高速公路這件事，他說可以，西北地區的高速公路什麼車都可以上，他今天就是直接從收費口騎進來。

在心中大喊萬歲，Yeah！這樣我就不用再扛車了，直接從收費口進去就好。他以前也不知道行不行，是今早跟另一位騎友一起騎上來才知道的。

「你在這裡住這麼久，今天才知道。」我在心裡竊竊的笑他。

由於昨天嚴重反胃，沒有胃口，到現在為止，除了喝飲料，我已經有24小時沒有吃東西，頭昏眼花的同時，我就不斷地激勵自己，就快到休息站。中午，在殷切期盼下抵達柳園服務區，就是我們耳熟能祥的高速公路休息站。

迫不及待地走向餐廳去吃飯，這裡的餐廳採自助式吃到飽，ㄧ個人是30塊錢。有十幾樣豐富的菜，還有炒麵、米飯、粥跟饅頭等主食可供享用，只要肚子裝得下，吃再多都只要30元。毫不猶豫就拿出一張100元的大鈔結帳，我等這一刻已經等好久了。

久違的雞腿肉咬在嘴裡，幸福無法言喻，這是自走進沙漠以來，吃過最好的一餐。所有的辛苦都在這一盤雞腿面前煙消雲散，感嘆原來這就是人生阿！

吃飽了，我就坐在位子上放空發呆，休息了20分鐘，就往隔壁的販賣部走去，從冰箱裡拿了一罐冰鎮的可樂來犒賞自己。3.5元，比平常貴5毛也沒關係，此時有什麼比得上冰涼的可樂呢？

離開休息區後，我才猛然想到要先補給好水，不然到了偏遠地帶，所有的物資肯定又要漫天漲價了，趕緊逆向折回剛剛服務區附設的加油站。

雖然知道這樣很浪費資源，但是我一直找不到大罐的礦泉水。算一算，我ㄧ天的喝水量要4公升，所以我一次買了8罐小罐的礦泉水，因為明天到星星峽的90幾公里的路，也是什麼都沒有的沙漠。

還不到下午兩點就抵達柳園鎮外的卡車圈子，一整排的修車鋪跟餐廳，是給大卡車司機休息補給的地方。問遍了所有住宿，不是整修中就是結束營業倒了，只剩這一家還有開。

我都先從最簡陋的開始問起，因為這ㄧ間牌子很大的關係，我是最後才問這一間。四人房分間的，ㄧ個床位是20元。

雖然是分間的，但是好心的老闆娘說，我們這裡都是開一間讓人家睡，如果每一間都有人了，我才會安排其他人到你這間睡。等於是我花了20元就能獨享比昨天單人房還大間的4人房。

下午睡了覺補眠，然後走去街上看看，晚上就簡單吃碗方便麵跟一只雪糕，簡單應付就好。

商店的老板看到我在西安買的kuso 零錢包，就跟著包上的字念「我們一定要解放台灣，幹啥要解放台灣呢？哼！」

這裡的廁所跟青藏縣的水準有的比，牆壁上寫著「你的一小步，文明的一大步。」看著沿路前人留下的遺跡，去尿尿的時候，我也不敢走的太裡面。我在心中默默祈禱，晚上不要犯肚子疼才好。